随笔
伽罗华的决斗(九)
作者:安迁
十四、伽罗华的对手
从伽罗华在决斗前日写的信来看,我们知道他被两名共和党人朋友挑衅,他的决斗对手应是其中一人。
在其他同时代人——包括他的弟弟,他的警察敌人和他的共和党朋友——的证言中,也可以确认这点。比如当时的巴黎警察总监Henri Gisquet在他的回忆录中提到:“一个狂热的共和党人,伽罗华(原文为Gallois)先生,在决斗中被他的一个朋友杀死;……”
《伽罗华的一生》中则提到了伽罗华的表弟G. Demante写给作者Dupuy的信中的一条奇怪的回忆:“……在最后一次约见中,伽罗华碰见了一位自称的叔叔和一位自称的未婚夫,两人中每个都可能挑起了决斗。”
但是关于此人的具体身份,长久以来只有一条证言,是大仲马在他的回忆录中叙述的。
1831年5月9日在“勃艮第葡萄季”酒馆里为庆贺十九名被捕的共和党人无罪获释而举办的酒会上,伽罗华对国王的威胁让他第一次入狱。在回忆录中,大仲马记述了这一幕。其中特别提到:“一个年轻人,同一只手里拿着酒杯和一把打开的匕首,全力喊叫着想让别人听见。这是埃瓦里斯特·伽罗华(原文为Gallois),后来在决斗中被Pescheux d’Herbinville杀死……”
Pescheux d’Herbinville是这十九名共和党人之一。在当年出版的关于此案的书籍中有这十九人的名单。注意其中两人的名字:一个是Pescheux d’Herbinville;另一个是Jules Théophile Sambuc,我们后面会提到他。Sambuc在当时是一名法律系学生,1804年5月18日出生于法国图卢兹(Toulouse),1834年8月2日在瑞士的尼永(Nyon) 去世。大概是去世太早的缘故,他在历史上并不出名,法语维基百科上也没有他的条目。
既然大仲马说伽罗华是Pescheux d’Herbinville打死的,还有什么疑问呢?这是因为大仲马与伽罗华并不熟悉,他本人又是个传奇小说家。我们不知道他这一消息是有根有据,还是道听途说甚至是信口开河。比如在上面的回忆录片段中,他提到伽罗华那时二十三、四岁,而实际上是二十岁半。这个证据有点弱。
1956年有个法国作家André Dalmas写了一本关于伽罗华的书,其中公布了一条他发现的关于伽罗华决斗的重要材料。1832年6月4-5日在里昂出版的《先驱报》(Le Précurseur)上发表了一条其特约通讯员6月2日从巴黎发来的报道:
“昨日一场不幸的决斗夺走了一位精确科学许以最高期望的年轻人的生命,而其早熟声名唤起的回忆却仅在政治方面。一年前因‘勃艮第葡萄季’酒会上之言论而被判刑的年轻的埃瓦里斯特·伽罗华(原文为Gallois)与一位旧友互斗。此人与他同样年轻,同为人民之友组织成员,另有最后相关之处,此人也同位列于一次政治诉讼。据传爱情为此争斗之因。双方选择手枪为武器,因旧日友情而不堪忍受相互瞄准,故将结果托付于盲目命运之决定。在近身距离内,两人持手枪互相射击。但仅一支手枪内上有子弹。伽罗华(原文为Gallois)被其对手的子弹击穿;他被送至Cochin医院,约两小时后在那里去世。他年龄为22岁。而他的对手,L. D.,则更年轻一点。”
这篇报道明显搞错了许多事情。决斗发生在5月30日,而非6月2日的前一日(大概来自巴黎的信件在路上和编辑桌上拖了几天);伽罗华不是因为“勃艮第葡萄季”酒会上之言论,而是因7月14日的骚乱而被判刑,前一次他入过狱却被判无罪释放;伽罗华中枪的距离,按照他的尸检报告,是25步(一步约为75厘米)而非近身;伽罗华也未被子弹击穿,子弹留在了他体内;伽罗华不是在被送医院两小时后身亡,而是熬过了一晚上;同样地这个报道和大仲马一样,也搞错了伽罗华的年纪,他死时并非22岁。
这封信的一个奇特之处是强调了“精确科学许以最高期望”,显然消息来源对伽罗华在数学方面的评价十分高,很可能来自他的数学圈子而非政治圈子。
但此信的最重要的地方是透露了伽罗华对手的名字缩写:L. D.。谁会是这个“L. D.”呢?Pescheux d’Herbinville的缩写不该是P. H.吗?
André Dalmas推断说,这个“L. D.”就是在1831年7月14日和伽罗华一同被捕的好友Duchâtelet:“只有一个年轻的共和党人和伽罗华同位列于一起政治诉讼。这就是Duchâtelet。更进一步,这确证了姓的首字母D。”因为这个推断,从这时开始Duchâtelet变成了伽罗华对手的第一号嫌疑人。
参考文献
[1] Emile Babeuf, Procès de la conspiration dite républicaine de décembre 1830 contenant des pièces inédites et des notices biographiques sur les principaux accusés, A. Hocquart Jeune, Paris (1831)
[2] Alexandre Dumas, Mes mémoires, T.8, M. Lévy frères, Paris (1869)
[3] Henri Gisquet, Mémoires de M. Gisquet, ancien préfet de police, Marchant, Paris (1840)
[4] 匿名, Le Précurseur, 4-5 juin 18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