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罗华的决斗（十）

十五、反证和新的证据

Olivier Courcelle首先否定Duchâtelet的姓名缩写是L. D.。事实上，通过在国家资料馆中的材料，Olivier Courcelle发现Duchâtelet的全名为Ernest-Joachim Armynot du Châtelet，出生于1812年5月19日。他的家庭是相当有名的贵族。

所以Duchâtelet的姓是Armynot du Châtelet，名为Ernest Joachim。姓也许可以缩写为D，但是名却和那个缩写L无关。一句题外话，因为不知Duchâtelet的名字，在《伽罗华的一生》中，Dupuy甚至猜测伽罗华那封写给N. L.和V. D.的信件中的V. D.是Duchâtelet（现在一般认为这两人是Napoléon Lebon和Victor Delaunay）。

André Dalmas推论的另一部分也站不住脚。《先驱报》上那条报道中说这个“L. D.”和伽罗华一样，“也同位列于一次政治诉讼”，但并不意味着这次诉讼就是伽罗华的那次。Pescheux d’Herbinville在十九人审判中，他也完全符合“位列于一次政治诉讼”的条件。

可以把Pescheux d’Herbinville和缩写“L. D.”联系起来吗？Olivier Courcelle证明，这是完全可能的。

在1831年4月8日的《法庭公报》（Gazette des tribunaux）上公布的4月7日十九人诉讼的法庭记录上看，Pescheux d’Herbinville的名字被写成Lepescheux d’Herbinville，而且后面他一会儿被写成d’Herbinville先生，一会儿被写成Lepescheux先生：

事实上，Pescheux d’Herbinville整体上只是一个姓而非姓名，它的更确切的写法是Pécheux d’Herbenville。俄国女革命家，列宁的情人印涅萨·阿尔曼德（Inès Armand）出生于巴黎，父母均是法国人，她的娘家姓就是Pécheux d’Herbenville，不知和这里说的Pescheux d’Herbinville有什么亲缘关系。在前面我们知道，伽罗华时代的人写起姓名来比较随便，比如Stéphanie Poterin du Motel有时会写成Stéphanie Dumotel，或是Armynot du Châtelet变成了Duchâtelet。伽罗华本人的姓，我们好几次看见被写成Gallois，而Henri Gisquet有时还把它写成Legallois。所以Pescheux d’Herbinville被写成Lepescheux d’Herbinville，又被不确切地缩写为“L. D.”也是可以理解的。综上所述，即便在“L. D.”上作文章，看起来Pescheux d’Herbinville作为伽罗华决斗对手的嫌疑，也不会比Duchâtelet小。

《先驱报》上对“L. D.”描述中，唯一一条符合Duchâtelet却不符合Pescheux d’Herbinville的描述，是此人年纪比伽罗华更小一点。但是考虑到它连伽罗华的年纪都没有弄清，很难说这条信息是正确的。事实上，《先驱报》上那条报道的错误如此之多，靠它来证实或否证什么，都不太可靠。

而在Pescheux d’Herbinville的嫌疑上加上更重一块砝码的，是Olivier Courcelle在法国国家图书馆发现的一件藏品。

这件藏品本属于一位叫Robert Le Masle的医生和收藏家。他在1970年去世，也许就是在那时候，他的一批收藏品被捐赠给了国家图书馆，编号NAF 28334。这批收藏品中编号1208的是一本1791年9月3日的法国宪法抄本。在这本书的开头空白处有一行手写的文字：

“此抄本是伽罗华（原文为Gallois）给我的，他在决斗中被1831年巴黎19名爱国者诉讼中和Sambec同为被告的Pécheux d’Herbinville杀死。S. Larguier”

抄本上还有另两条手迹：“Larguier，医学系学生，巴黎，1830”和另一不同字体的“Collot d’Herbois”。抄本的字体不是伽罗华的，Olivier Courcelle据后一条手迹猜测这本宪法最初属于大革命时期国民公会代表Jean-Marie Collot d’Herbois。

而这位S. Larguier全名Samuel-Louis Larguier des Bancels，生于1806年，死于1863年，是一名当时在巴黎学医的瑞士学生。如今在他的家乡洛桑（Lausanne）的资料馆里，还保存着他后代捐赠的他的遗物。其中一封在1831年7月26日从巴黎写给姐姐Jenny的家信中，他谈到了7月14日的骚乱：“……对我讲述的14日的事件夸大其辞而且转述有误。的确，我有个同伴被刺伤，还有另两个被捕，进了Ste-Pélagie，现在还被关在那里……”

那个被刺伤的同伴叫Desirabode。在1831年11月25日出版的《宗教与国王之友：教会，政治和文学杂志》（L’Ami de la religion et du Roi : journal ecclésiastique, politique et littéraire）上提到，有个叫Desirabode的医学系学生在11月24日受审。因为在7月14日的骚乱里，他向巴黎一区区长开了一枪，随后挨了一刺刀。而那两个被捕关入Sainte-Pélagie监狱的，显然是伽罗华和Duchâtelet，接下去的事情大家前面都知道了。

所以Larguier显然认识伽罗华，也许还属于比较接近的关系，因为他将伽罗华看作同伴，伽罗华则送他宪法抄本。因此他作出的Pescheux d’Herbinville是伽罗华决斗对手的证言，要比大仲马可靠得多。他之所以在抄本的留言中特别提到了Sambuc，大概是认识Sambuc。我们前面提到，Sambuc在1834年死于瑞士的尼永，而尼永和洛桑同属瑞士的沃州（Vaud）。

十六、Pescheux d’Herbinville

Olivier Courcelle追踪了Pescheux d’Herbinville的情况。

他父亲是莱茵义勇队（即1792年8月高唱后来成为法国国歌《马赛曲》的《莱茵军团战歌》，从马赛开赴巴黎的队伍）的一员。他在11岁成了孤儿，学习成绩平平，但专科也是数学。上过著名的圣西尔军校，又改行学习法律。他参加过1830年的七月革命，在夺取卢浮宫的战斗中受过伤。

1831年路易-菲利普政府向在七月革命中做过贡献的一批人颁发“七月十字勋章”，Pescheux d’Herbinville也在名单中。Olivier Courcelle通过国家档案馆找到了授勋记录，发现了Pescheux d’Herbinville的名字和出生年月：他叫François Etienne，生于1809年4月5日。

他是个共和党人，因密谋推翻政府而受审（即十九人诉讼）。在伽罗华死后几天，他参加了1832年6月5日的共和党人起义，也就是雨果在《悲惨世界》中记述的那次。他守卫在Ménilmontant路的一个街垒后。大仲马的回忆录和当时与他一同守卫街垒的布景师Charles Séchan的回忆录中均提到过这事。

后来他结过两次婚，同两个妻子各有几个孩子。

根据国家档案馆的材料，1848年二月革命路易-菲利普垮台，第二共和成立后，某个Pecheux d’Herbenville被短暂任命为贡比涅（Compiègne）王宫的主管（administrateur），很快又转任枫丹白露宫的主管，接着是总管（régisseur），直至1850年。虽然无法查明此人的名字，他无疑应该是我们这里所说的François Etienne，因为当时负责任命这些职位的公共工程部长是Ulysse Trélat，十九人诉讼中的另一被告。

后来他做过许多不同职业，当过工程师，做过生意。根据他的死亡证明，他于1871年3月23日在巴黎八区去世，享年六十一岁十一个月，死时的职业是测量员（géomètre，测量土地房屋的职业）。

伽罗华对手的名字的正式写法是：François Etienne Pécheux-Herbenville。

---

参考文献

[1] Olivier Courcelle, Évariste Galois et Ernest Duchâtelet vs Brutus Marcelle et al., http://images.math.cnrs.fr/Evariste-Galois-et-Ernest.html?lang=fr

[2] Olivier Courcelle, L‘adversaire de Galois I, http://images.math.cnrs.fr/L-adversaire-de-Galois-I.html?lang=fr

[3] Olivier Courcelle, L‘adversaire de Galois II, http://images.math.cnrs.fr/L-adversaire-de-Galois-II.html?lang=fr

[4] L’Ami de la religion et du Roi : journal ecclésiastique, politique et littéraire, 25 novembre 1831, pp. 108

[5] Gazette des tribunaux,  8 avril 1832, pp. 533

[6] 法国国家图书馆藏品目录, http://archivesetmanuscrits.bnf.fr/ark:/12148/cc7474f/cd0e2874

[7] 巴黎档案馆网站, http://www.archives.paris.fr/r/124/-at-civil-de-par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