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公元2015年2月20日星期五……”的源头（二）

“2月20日”

再看“2月20日”。今天被叫作“2月20日”，是由于历史上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1582年颁布格里高利历时，规定儒略历1582年10月4日的后面一天是格里高利历1582年10月15日，而不是1582年10月5日，公元1582年10月5日到14日是不存在的。一旦规定公元1582年10月15日是哪天，那么今天是2015年2月20日就确定下来了。但是1582年10月15日是哪天并不是没有更早的源头而随便规定的，否则当时为什么不规定那天是1月1日？所以还有更早的源头，而这显然来源自儒略历的规定。

凯撒在公元前45年颁布儒略历。那以前的罗马历法相当混乱，一年长度可以短到355天，有闰月的又长到377天或378天。而且那时闰月是人为增加，不是由历法规定的。颁布儒略历的目的是使得一年的长度和太阳年的长度一致。在使用儒略历的前一年，凯撒进行了一次日期调整。前一年按照旧罗马历已经有13个月（2月和3月之间加了一个闰月），他又在11月和12月之间加了长达67天的两个月，使得整年的长度增加到445天。但这里就有一个问题了：如果发布儒略历的目的仅仅是为了使得一年的长度和太阳年的长度一致，他大可不必费此周章延长前一年。只要前一年按旧历结束，新一年开始实行长度和太阳年一致的历法不就行了吗？

这里我要提醒大家一点的是，我们中国人采用公历时讲1月、2月、3月等等，1月是一年的第一个月似乎理所当然。但在古罗马，这些月份多由神（或神化的人）名命名，至今西方各语言中大多仍是这样。比如1月是Januarius，以双面神雅努斯命名，3月是Martius，以战神命名，等等。据传建罗马城的罗慕路斯是战神的后代，古罗马历以Martius为一年的第一个月。后面几个月的名字的确表次序，可是如今已经和次序对不上了。比如英语September是九月，从拉丁文septem（七）而来，它是原来的第七个月。

前面说过，古罗马人用执政官名字来纪年，而执政官的任期却是从Januarius开始，所以会发生类似如今“2015年1月生的属马，3月生的属羊”的事情，也就是执政官纪年和一年开始并不重合。所以当凯撒历法改革时将Januarius作为一年开始也很自然。而儒略历的第一个1月1日，正是儒略·凯撒开始第四个执政官任期的时刻。所以我的“源头”问题的回答似乎是：儒略·凯撒开始第四个执政官任期这一历史事件决定了今天是2月20日。

但这其实是倒果为因。执政官任期开始并不能定义Januarius的开始，相反，Januarius的开始才定义了执政官任期的开始。事情要分两部分看：

1) 为什么凯撒替前一年增加了两个月？
2) 为什么两个月的长度是恰好67天而不是66或68天，正常的话应该少于60天啊？按立法，罗马历一个月29或31天（因为罗马人觉得奇数吉利），除了如今叫二月的Februarius或闰月；闰月的长度应为27或28天，插在Februarius后，而原本的Februarius变成23或24天。所以两个月67天很特别。顺便说一句，我们知道加进去的这两个月加起来共67天，可具体每个月各是多少天，现在没有人知道。

对1)的回答是：前面说过闰月是由大祭司人为添加的，当时的大祭司就是凯撒本人。凯撒因为在那之前在征服高卢，没时间处理闰月之类的事情。所以他回来后得补上。因为历法改革，乘机就堆起来加在这年上了。否则他前面那个任期凭空短了两个月会很不爽。

而对2)的回答就有点乱了。有人说，是因为补了这67天后，去年的年初Martius的第一天到这儒略历实行的Januarius的第一天恰好是365天。但我更相信下面这个解释：他找了个朔日（新月日）作为儒略历的开始。在公元前8世纪罗马王努马·庞皮里乌斯改革罗马历的时候，原则是月的设立基本根据月亮的运行。这也是为什么儒略历前罗马历诡异的闰月设置的根本原因。虽然儒略历放弃了这种阴阳历调和的努力，但是选择一个朔日作为它的开始的第一天，也在情理之内。而儒略历的第一天，的确是一个朔日（不过也有资料说第二天才是朔日）。

所以这个“2月20日”的源头问题的回答就比较模糊了。可以说，大概是因为那是凯撒的第四个执政官任期的附近的那个朔日。

“星期五”

现在来看看“星期五”的源头。根据上面解释的“源头”的意思，我不是指这种七天一个周期的设定的来源，也不是具体为什么中文里一周七天分别叫“星期一”“星期二”等等而英文里叫Monday, Tuesday等等。我的意思是，是什么时候由于什么历史原因这样七天一个循环开始运转，一直传到了今天。或者说，如果在古代某天有某人写到“今天是星期五”（当然用的是他那时的语言和对应的名称），那么今天距离那天的天数，是不是一定能被7整除？这个传承能一直上溯到什么时候？

基督教徒（和其他源于犹太教的宗教）肯定会把这个源头归结到上帝七日创世的故事，从那以后七天周期就没乱过。不过我说的源头是真实的历史事件。

一周七天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古巴比伦人的宗教传统，也许还可以追溯到更早的美索不达米亚的文化传统。犹太人成为巴比伦之囚后把这个传统带进了犹太教，然后被基督教扩散到世界各地。但是从古巴比伦的传统看不出为什么今天得是星期五。因为他们其实将这个周期和月亮盈亏周期联系起来，而一个月并非是恰好能被7整除的28天。所以到了下个月，这零头会被重置。这就打乱了七天的周期。

举一个例子。法国大革命时，第一共和国颁布了共和历，将一年分为12个月，每月30天，每月分为3周，每周10天（分别为周一到周十），每年最后加5天，闰年加6天。关键在于每年的最后那几天没有周名，每年霞月葡萄日（元月元日）必定是周一。这就打破了10天的独立循环。想象一下，如果后来共和历没人用了，可这个十日循环却被保留下来，成为独立的真正的十日循环，那么法国革命的共和元年霞月葡萄日（1792年9月22日）不能被看作是这个十日循环的源头，共和历的颁布（1793年10月24日）也不能被看作是它的源头。第一次不考虑共和历里年终最后那几个原本不属任何周的日子的规则，仍旧继续这个十日循环的事件，才能算作这十日循环的源头。

很可惜，对于一周七天，我找不到这个源头的较为可靠的材料。毫无疑问，现代的一周七天的制度是由康斯坦丁大帝在公元321年设立的，在那以前人们普遍采用的是罗马的一周八天的制度（它们的名字是ABCDEFGH）。问题是，当康斯坦丁设立这个制度时，他到底是根据当时的情况决定新制度实行第一天是星期几（比如说，过完一个一周八天的循环后，从“星期一”开始一周七天的循环直到今天），还是说当时民间还有另一套流传有序的一周七天的周期，他只是采用了它？民间的一周七天周期是每月重置的，还是连续的？对这个问题网上说法不一，我没法判断它们的可靠性。支持两种说法的意见都有，可是都更多是从宗教文本而不是历史材料出发，颇似宗教狂争论。